法師自東瀛歸，邀約品茗。驅車于蜿蜒的二十八曲，雖已入秋，林木猶帶綠意。古寺老樹垂枝，蒼若智者須髯。禪堂人幽徑靜，小院睡蓮朵朵。 法師取珍藏之白茶，餅狀，如枯葉，深棕色，聞之有藥香。一股沸水下去，但見茶煙盤桓成環。此茶餅已有十幾春秋，有時光之靜氣。福建民間有“一年茶、三年藥、七年寶”之說。中醫認為，陳年白茶具有扶正祛邪之功效。推過茶盞，湯色橙黃，清亮如琥珀。捧杯細啜，滋味醇厚，帶棗香，喉韻甘甜，腹暖似抱春陽。從一水至八水，滋味甘淡平和，似乎更耐品。 老白茶如老僧，外表枯槁，內里卻有歷經歲月沉淀的溫潤。人與茶似，年少鋒芒，歷事漸磨，終歸沉靜。然這沉靜并非消沉，乃是積淀后的圓融通透。人生如茗，初烹時翻滾喧騰，漸至沉靜，終歸于平淡，然其真味，正在沉浮之間。世人皆求濃烈，不知淡泊之妙。譬如這茶，新時張揚，老而內斂，反更堪回味。 一葉沉杯底，千峰入掌中。沸湯鳴萬籟，俱是本來空。裊裊茶煙，可悟世相，初時成環，繼而化縷，滿時若團絮，空時似輕紗。聚時未曾喜，散時何曾悲？茶之涅槃于水，人之超脫在心。浮生百味，不過這一沏一注間，拿起時滿室生香，放下時天地空明。 山中無所有，聊贈一盞春。泡一壺老樅，沸水激之，香氣卻幽微得很，不肯張揚，只隨著山風時有時無。只是吃茶閑話，而一切感悟，俱在那一甌茶湯里了。（李祖仁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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